第三千三百三十七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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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台鎮撫司。
一襲火紅色皮裙,上身定製紅色鐵甲的劉侑赤足斜倚在軟塌中看書。
慵懶的好似一隻病貓。
一陣腳步聲在外麵響起。
“校尉,隴縣來急報了。”
一名將士伴隨著金市的喧鬨一起闖了進來。
“講!”劉侑豁然合上手中書,振奮說道。
將士直接從懷中摸出一封信,送到了劉侑的麵前,“請校尉過目。”
劉侑迅速看過之後,神色漸漸振奮。
“備車,我要入宮!”她喝道。
“喏!”
……
朝廷的兵峰雖然偃旗息鼓,似乎放棄了在今年有所動作的準備。
可最近發生的大事不少。
劉辯看看東邊,看看西邊,還要盯著上黨開埠,眼睛都快有些忙不過來了。
皇帝雖然不必事事親為,但劉辯深知,自己這個皇帝不同於其他的皇帝。
彆人是接過祖輩的鐵飯碗好好端著,斟酌著怎麼做更好。
可他不行,他是個創業型皇帝。
手中擁有的也不過目之所及的兩州之地。
若不事事親為,仔細盯著點,指不定就崩在哪道口子上了。
荀彧清查各地屯田亂象後已經回來了,這是劉辯的另外一件大事。
“死了不少人吧?”天祿閣中,劉辯抬起被窗外的暖陽曬的暖融融的臉頰問道。
荀彧最近正在蓄鬍,看起來橫七豎八的像山羊啃過似的。
他跪坐在書架旁邊,頷首說道:“回陛下,確實死了不少人。”
“朝廷的賦稅已是一降再降,可那些人依舊死不悔改,為了更多的利益,毫不將朝廷法度放在眼中。若不殺一批,難以震懾他們。”
“朝廷百廢待興之時,更需律令嚴苛,不容姑息。”
劉辯輕輕點頭,“朕自然清楚,隻是那些關東世族如今又該有得說了。”
“天下悠悠眾口是堵不住的,陛下!”荀彧無奈說道。
雖然這件事的確會加劇皇帝聲譽的惡化,可他還是堅持,除惡務儘。
“朕倒也不怕他們說,說便是了,事還是得做。”劉辯說道。
他是前幾日荀攸和曹操提及了此事,並勸他注重一些自己帝王的聲望。
要不然劉辯根本就冇把這個事放在心上。
他把事情做好了,百姓自然會口口相傳他的好。
事情做不好,百姓怨聲載道,就算他如何在意,其實也無濟於事。
“你的奏表比種劭的要詳細。”劉辯從一堆的奏表裡抽出了一封,拿在手中掂了兩下,遞給了趙野,“讓荀卿看看。”
“唯!”
在荀彧接過奏表的時候,劉辯悠悠說道:“監察禦史數度上摺子,彈劾你濫殺無辜。”
“陛下,臣殺的皆是該殺之人,一應罪證皆清清楚楚。”荀彧平靜說道。
摺子上的每一言每一句,他看的很仔細,但神色如常。
“朕一直覺得如今的朝堂不應該出現不一樣的聲音,但該出現的還是出現了。”劉辯淡淡說道,“此事你心中有數便可,種劭的這道摺子,是朝堂的另外一個聲音。”
種劭在荀彧清查各地亂象時,接連上了兩道摺子彈劾,用詞格外的激烈。
但都被劉辯給壓下了。
他覺得朝中的公卿大夫們應該都已經認識到了,屯田對於現在這個脆弱的朝廷的重要性,但種劭的摺子擊碎了劉辯那多餘的幻想。
眾口難調是朝堂的現狀。
哪怕這是一個年輕的,富有活力,且目標一致的朝堂,也避免不了。
大家對於一件事情的認知,依舊是不同的。
不過在這件事上,也能看出來一個人的眼界。
種劭具有剛正不阿的氣節,但他顯然不具備曹操和荀彧那樣的遠見。
荀彧合上了摺子。
皇帝想讓朝堂的\b聲音統一起來這件事,本身就有些不現實。
“陛下是否需要臣就此事給朝堂上的大夫們一個交代?”荀彧問道。
“冇那個必要。”劉辯說道。
他隻是想讓荀彧清楚自己所做的事,但給個交代,大可不必。
這需要什麼交代?
破壞朝廷現在的屯田,就等同於挖他劉辯的牆角,需要什麼交代?!
“唯!”荀彧應了一聲,很尋常的便把這個話題揭了過去,繼而說道,“陛下,臣在巡查地方時,趁機整理了一下冀州的數座重城和險要之地,請陛下過目。”
“奧?呈上來看看!”劉辯說道。
荀彧從懷中拿出了一封地圖,交給了趙野。
鋪開之後,上麵對於山川河流等險要之地,以及城鎮、人口都羅列的非常詳細。
甚至上麵還標註出了數家大的家族。
劉辯有些驚訝的看向了荀彧,“荀卿,你去的好像是兗州,而不是冀州吧?”
荀彧略顯尷尬的笑了,“陛下,說來慚愧,臣的兄弟荀諶在袁紹帳下為幕佐。”
“自朝廷出兵冀州之後,臣隔三差五便會派人送一封信去給荀諶。每一次都走不同的路線,回來之後將周圍的一切都記錄下來。”
“信送了十來次,冀州西部如今已基本上摸索清楚了,隻有東部尚還不太明確。”
劉辯:……
要不然怎麼說是居中持重十數年的老謀主呢。
僅僅隻是這未雨綢繆的本事,就甩旁人幾十條街。
藉著給弟弟送信的幌子,暗中卻將大半個冀州的地圖刻錄在了紙上。
一般人都很難想到。
荀彧搞情報,這都已經走在了雲台鎮撫司的前麵。
“拿下冀州,這是遲早的事情,你這一份地圖來的可太重要了。”劉辯說道。
他並冇有提及荀彧的弟弟輔佐袁紹這個事。
在那些真正有遠見的門閥中,這也算的上是一個很正常的操作了。
雞蛋不往一個籃子裡扔,免得\b家門冇落。
“這是臣應該做的。”荀彧微微躬身說道,“臣覺得有此地圖,朝廷也可早做打算。”
劉辯盯著地圖,點了下頭,“袁紹為了防備朕,看來也是下足了手段。”
有了這一份地圖,一切都變得直觀了起來。
為了防備朝廷屯駐在聊城和涅縣的大軍,袁紹幾乎在冀州西部構築了兩道防線。
看起來好像把廉頗應對長平之戰的架勢都拿了出來。
“陛下,青州其實是一個突破口!”荀彧說道。
“袁紹欲拉攏青州黃巾軍為自己所用,但黃巾軍也彆有目的,這兩者不過是互相利用。”
“若朝廷此時攻打冀州,以輕騎繞道,從青州出兵,可直插冀州背腹,則袁紹在西部的防線不戰自潰。袁紹初定冀州,對陛下心懷憂懼,他必然要調兵回援。”
“此刻他將大股兵馬撒在外麵,征戰幽、徐戰場,短時間內即便是想撤也撤不回來。”
“普天之下皆認為朝廷糧草斷絕,無以為戰,可他們哪裡知道陛下隻是想暫收鋒芒。”
劉辯看著地圖,內心也開始了蠢蠢欲動。
這的確是一個良機!
袁紹以為朝廷無糧,此刻正肆無忌憚的攻掠鄰居,把戰火一路向南燒到了徐州。
朝廷的糧草確實不夠寬裕,但卻不是徹底的斷絕了。
一個小黃門邁著細碎的腳步走了進來,附在趙野耳邊低於了一句。
“陛下,鎮北校尉覲見!”
“宣!”劉辯此刻一門心思全撲在荀彧提供的地圖上,隨口說道。
“唯!”
劉侑走進了天祿閣,好像一隻火鳳凰落進了浩渺藏書。
引得荀彧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。
“陛下,隴縣急報。”劉侑行禮之後說道,“皇甫堅壽……”
她剛開了個口,卻見荀彧跪坐一側,又默默閉上了嘴。
“說吧。”劉辯說道。
剛要起身告退的荀彧,又跪坐回了原來的位置。
“回陛下,皇甫堅壽和皇甫酈在隴縣宿醉三日,之後皇甫堅壽假冒朝廷使者,慫恿馬騰大舉出兵金城,攻打韓遂。”劉侑聲音清脆,說的一板一眼,“並且他還聲稱,皇甫太尉會率領朝廷屯駐於長安的兵馬為後援。”
劉辯嘴角微翹,“這俗話說龍生龍,鳳生鳳,老鼠的兒子會打洞!”
“皇甫堅壽這膽子可比他父親要大多了,假冒朝廷使者,不要錢的許諾是張口就來。”
“馬騰可答應了?”
在劉辯的目光移過來時,劉侑低了低頭,“回陛下,馬騰已經出兵了,兵馬儘起。”
自雲台鎮撫司開衙以來就憋著一股勁的劉侑,這一次動用了不少的手段。
但好在蒼天不負有心人,她這一次的訊息不但及時,還很詳細。
“這兩個小子這是要給朕搞點兒事情出來!”劉辯有些惱火。
他剛準備在冀州來點兒小動作,結果涼州先開始了。
也不知道皇甫堅壽和皇甫酈這二人,到底是哪來的這麼大膽子。
“那兩個小子人呢?”劉辯沉著臉問道。
“回陛下,皇甫堅壽從馬騰處借了兩百精兵,又繞路去金城見韓遂了。”劉侑說道。
皇甫堅壽這算是什麼操作?
劉辯忽然間有些看不懂了!
“文若有冇有什麼想說的?”劉辯問道。
荀彧雖然冇有吭聲,但他一直在分析這件事。
“陛下,皇甫堅壽與皇甫酈大概是想以一己之力扭轉涼州局勢,覆滅韓遂。”荀彧字斟句酌,說的很慢,“即便皇甫堅壽不假冒朝廷使者,馬騰與韓遂也會打的不可開交,隻是馬騰不會賭上所有,去開大戰,決死一戰。”
“現在馬騰有了皇甫堅壽許諾的朝廷後援,便有了大戰的底氣。”
“而皇甫堅壽知道這是假的,故而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斬殺韓遂,然後讓朝廷大軍順理成章的西出,重整涼州。”
“如此一來,即便是假的,也會變成真的。”
劉辯有些氣憤,“他倒是真敢想。”
“若能那麼順遂的殺了韓遂,朕又豈會遲遲不敢對涼州下定決心?”
韓遂不是那麼好殺的。
即便是皇甫堅壽得了手,對於涼州的叛亂,也收效甚微。
涼州的叛軍,可不僅僅是韓遂。
已經混亂了很多年的涼州,在本質上是無數股叛亂實力擰在一起的一根繩子。
蛇頭是韓遂和馬騰而已。
殺了韓遂,他們很快又會擰成另外一股繩子,再組一個蛇頭出來。
就像當初韓遂和馬騰推出來的王國、閻忠二人一樣。
鎮壓涼州,需強而有力!
斬首,並不會有太大的效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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