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什麼的 作品

    

-

01

“為什麼會愛我呢?”

每當我對他告白,他總要問再我一遍:“我離過婚,年紀比你大,還是個殘廢。”

“愛這個字太深刻,不適合我,你可以換個說法,問我圖什麼。”

認真回覆過幾次後,我偶爾也會起了玩心:“圖你有錢,圖個新鮮,圖你這張好看的臉。”

輪椅上的漂亮先生不會生氣,隻會嗔笑一聲,接著看向窗外緘默。

他這副溫懦的模樣,總會讓我冇來由泄了氣。

我說,是因為熒幕上的驚鴻一瞥。

那是一段年代久遠的影像,那時的我錯選修了民族舞鑒賞,老師向我們播放了一段朝鮮舞舞台劇。

熒幕上的畫麵,糊得叫人分不清檯上男人的五官,可我還是被他一眼吸引。

他一襲白色長衫,手中執扇,衣襬纖透的飄帶在他蒼勁而舒展的動作下,隨身形的律動,化作寒冷的劍鋒,淩厲而淒美。

抬手,躍步。

動作行雲流水,乾淨利落。

揮手,舞扇。

衣衫飄動間,風便有了形狀。

有一瞬間,他似乎真的變作了一隻堅韌的白鶴,在寒江邊悄然起舞,翩若驚鴻,婉若遊龍。

隨著一道流暢的飛躍後緩緩落下,銀幕也漸漸暗了下去。

隻剩悲愴的背景樂久久迴盪。

還有胸腔中久久迴盪的心跳。

那一晚我冇睡著。

一開始隻查了他的名字,第二天翻到了他退圈的訊息,半年後,助理傳來訊息,說他現在正在蘇州的大學任教。

這半年裡我好像變了個人,每天渾渾噩噩地等著他的訊息,明知道這是隻是一場虛無縹緲的雀躍,手上卻不自覺地報考了那所大學的研究生。

我瞞著家人,從西北飛往了南方。

我很不安。

但原本動搖著的心,在踏入他所在城市的一刻忽然沉靜了下來。

那時候,打從熒幕上認識他,已經過去了兩年。

校園裡甜膩的桂花香,如當初第一次見到他時心中的情感一樣,濃鬱而經久不絕。

又離他走近了一步。

我安下心,是因為認定了心中的歡喜是什麼。

人們常拿花喻愛情,那也要轟轟烈烈地綻放一回纔好。

可我剛以為自己墜入愛河,現實卻給了我當頭一棒。

我偷偷去聽了他的選修課,他出現在教室門口的一瞬間,我忽然就知道了,他為什麼會淡出舞台了。

教室裡也隨之發出小聲的唏噓聲。

他一如視頻中我所看到的那般,優雅從容,長相甚至比鏡頭中更加驚豔,五官精緻,眉眼清冷疏離,甚至有幾分遺世獨立的味道。

比他的長相更加引人注目的,是他身下的輪椅。

“以後我就是這堂課的老師。”

周旭。

他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,笑意釋然:“讓各位同學見笑了,腿腳不太方便,不過不會影響到之後的授課,這位是我的助教,方尋,方老師。”

他示意站在他身旁操控著輪椅把手的男人。

我冇聽進去,隻看見了他左手無名指上,有枚閃閃發光的銀色戒指。

02

“周總,到24號了。”

下課鈴聲剛響完,方尋收拾著桌子,俯下身在我耳旁低聲囑咐。

“嗯。”

我點著頭,麵上微笑和教室裡的學生們道了聲彆,在方尋的推動下離開了教師。

正值陰雨連綿的季節,今天卻難得出了太陽,我想到夢中那位笑容明媚如陽的女士,手不自覺地摸上無名指上的戒指。

三年了。

距離我的妻子謝安一過世,已經過去整整三年了。

今天墓園來悼唸的人格外多。

我如常將一捧鮮花送遞到墓碑前,湊近了些,抬手擦了擦墓碑上沾染了些許塵土的照片,聽見身後的眾人哀婉。

“可惜了,多般配的。”

“是啊,聽說還是青梅竹馬呢,不知道怎麼的。”

“唉……”

是啊。

在世人眼裡,我們應是一對再般配不過的夫妻。

周家和謝家是世交,我和她從小長到大,從校園步入婚姻,我們冇有缺席過對方的前半生。

而這一路上,我們的感情幾乎是被所有人默認。

誰也不知道,我們之間的關係,是在公開婚訊的前一天,才正式被兩位當事人確認下來的。

那天她喝了很多酒,我照例送她回家,她突然將我抱住。

“我們結婚吧。”

不知道是因為被酒氣熏得暈了,還是這句求婚來得太過突然。

我大腦一片空白:“不是隻有戀人,纔可以結婚嗎?”

她的眼中快速地閃過一絲受傷的神情,但又換做了一張吊兒郎當的笑臉。

“你是不打算對我負責了?”

她佯裝做大哭栽倒在我身上:“我跟了你這麼多年,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周公子定婚了,你才告訴我你後悔了嗎?”

我愣了愣,在她冇提出這個問題之前,我從來冇深入去思考過我們之間的關係,因為我從冇覺得她會喜歡上我。

如她所說的一樣,我們似乎從有記憶以來就被綁定在了一起,父母有意無意的暗示,親戚朋友們細細簌簌的起鬨,原來都是出於我們之間的這層關係。

“等我被傳出被周家退婚後,要我怎麼自處?”

她抬眼看我,一雙泛著水光的眸子透亮:“你一點都不愛我嗎?”

一開始思考,腦子裡不斷泛起有關她的小事,小到某頓餐食,小到某次談心。

我先天心臟不好,又是個男人,所以當我提及自己想成為一名舞者的時候,自然不被所有人看好和支援。

記得那天和她在天台談心,我有意無意談及了這個夢想,她卻不像旁人,滿眼期許地與我暢談著未來,才讓當時茫然的我有了堅定的底氣。

毋庸置疑,她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。

想到她會因為我的決定被他人非議,想到她嫁與他人後,再冇機會與她談天說地,我心中不由得泛起酸澀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我不明白這算不算愛,所以如實回答:“但我不希望你過得不好。”

“那就答應我。不需要你付出太多感情,聯姻而已。”

她像是鬆了口氣,輕笑:“你會好好對我的吧。”

我不可否置:“嗯。”

我想,或許隻是換了個稱呼留在她身邊,直到在眾人的注視下帶上了婚戒,我恍惚間才意識到,自己好像做錯了一件事。

我試圖說服自己隻是錯覺,但婚後的生活並不如意。

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