強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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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明澤順著裴清霽的目光看到了虞眠,他下意識地笑起來,原本沉穩的眼睛變得柔和,衝著虞眠對著口型“等我一下”。
虞眠點頭,手裡緊緊攥著飯盒的袋子,指尖泛白。
她挺直腰板,轉頭走到走廊的儘頭,指尖無意識地彈起手腕上的皮筋。
眼睛呆呆地看著前麵的白牆,心中五味陳雜。
她待會要怎麼做?
打招呼嗎?
還是裝作不認識?
不知過了多久,她聽見了開門的聲音,蘇明澤招手讓她過去,“眠眠,過來。這是裴氏總裁,裴清霽。”
虞眠下意識地抬頭看過去。
目光交彙。
頓了頓,又立刻錯開。
裴清霽的目光落在了虞眠身上,漆黑的眼眸似有似無地掃視著虞眠,最後落在了虞眠被皮筋彈紅的手腕上,隨後又露出禮貌性的笑容,向虞眠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手。
“你好,裴清霽。”熟悉的聲音響起,刹那間所有聲音都無影無蹤。
一年過去,裴清霽好似變了,好似又冇變。
虞眠原以為,自己已經放下了裴清霽,可現在才發現有些人是永遠都忘不掉的。
她還記得,以前的裴清霽不會向她表達自己的情緒,往往吃醋的時候就會用這雙大手固執地牢牢地握住她的手,像一個彆扭的小孩隱晦地表達自己的不滿。
幸運地是她還算敏銳,基本上很快便能察覺到,主動地踮起腳尖吻上去,“怎麼了?”
他用簡短的詞彙概括,“那個男生。”再心機地補上一句,“沒關係的,你不用管我。”
惹得她心疼。
等到開心之後就喜歡從後邊抱著她,像是戰士卸掉了盔甲,把下巴搭在她的肩上,懶洋洋的,聲音帶著毋庸置疑的親昵與柔情。
“年年。”
年年是裴清霽專屬的稱呼。
她以前的生日是大年初一,這是孤兒院給裡麵的孩子統一訂下的集體生日。
可能是乍一看到裴清霽這副冷淡模樣,心口滿是酸澀。
你忘記你今早怎麼和方茴說的話了嗎?
早八百年就忘了。
虞眠鎮定住自己的心神,指甲死死地扣在手心之間,聲音微啞,“你好,虞眠。”
兩個人的手輕輕握住,又很快分開。
蘇明澤拍了拍裴清霽的肩膀,興高采烈,“等我抽時間攢個局好好向你們介紹她,一定要來啊。”
“好。明澤,我有事我先走了。你們先忙你們的吧,不用送了。”,裴清霽神色淡漠,旁若局外人,手指微微蜷縮。
裴清霽旁邊的助理是是為數不多知道他倆之間的是事的人,此刻的他恨不得把頭埋進胸裡,瞳孔震驚。
這是什麼修羅場?!!!
裴總的初戀女友現在成了兄弟的女朋友!!!
裴總接下來有事情安排嗎?我怎麼不知道,慌張jpg.
果然是裴總,撐得住大場麵。想到這助理不由自主地嚥了口水,瞥了眼麵前的虞眠,又立刻抬起腳跟著裴清霽離開了。
蘇明澤冇在意裴清霽的冷漠疏離,本來就是個冷淡薄情之人,在不知道虞眠是他妹的情況下還能笑著打招呼已經意外。
裴清霽就這樣,慢慢地,與虞眠擦肩而過,揚長而去。
虞眠眼睫微顫,心裡亂如一團麻繩,卻不知從何理起。
虞眠此刻清晰地認識到,她對於裴清霽來說是個可有可無的人,不值得抬起任何情緒。
冇有喜歡,也冇有厭惡。
她完全變成了個陌生人。
“想什麼呢,快進去吃飯。”蘇明澤接過她手中的飯盒,拍了下她的胳膊,走進總裁辦。
虞眠緊跟其後。
“今天菜這麼好?”蘇明澤打開飯盒,看到裡麵的菜挑了挑眉。
“媽媽說不給你送,你就又不吃了。你天天不吃飯,也不怕對身體不好。你那麼大一個老闆,想吃什麼吃不到呀?”虞眠話音中略帶責備。
畢竟她與蘇明澤見的第一麵就在醫院。當時她和媽媽拿著親子鑒定剛出醫院,醫院一個電話又把她們召回去。
當時的她聽到蘇明澤住院的時候魂都快冇了,剛知道的便宜哥哥就出事了?!!!
後來知道蘇明澤是因為長期不按時吃飯加上酒局,胃穿孔暈倒了。為了防止再發生,這個月蘇明澤的飯一直是家裡送的。
“最近有點忙,有點忙。”蘇明澤心頭一哽,低頭解釋道,連忙岔開話題。
“你真的不認識裴清霽?我怎麼感覺你倆剛剛怪怪的。”
正在夾菜的手突兀頓住,“不認識,他可能乍一看認錯人了,多看幾眼就發現我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人。”
虞眠乾巴巴的解釋道,舌尖無意識地舔了下嘴唇,眼眸垂下。
蘇明澤想了想也是,裴清霽一向不近女色的,而且有小道訊息說他有個白月光,他妹之前隻是個普通女大學生,怎麼會認識裴清霽。
“哦,你實習公司確定下來了嗎?要不然你還是來這實習吧,這樣每天你上下班也方便,我們也放心。”蘇明澤還是希望虞眠在蘇氏工作,開始做起了動員工作。
“確定下來了,在臨川實習,下週一就去報到。”虞眠對去蘇氏工作並不抵抗,畢竟誰會嫌棄親人的幫助呢,但她已經過了臨川麵試了,這個麵試她準備了一個月,不想放棄這次機會。
臨川?
這不裴清霽公司嗎?
蘇明澤心頭一動,冇說話,兩個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吃起了飯。
等飯吃完後虞眠就拎著飯盒走了,她下午還有課上。
是禮儀與社交課,這是她自己主動要上的,雖然沈菱妍和蘇建國不需要她懂這些,他們會保護她。
但求人不如求己,這是刻在虞眠骨子裡的思想,也是她摸爬滾打多年習得的經驗。
獨自在辦公室的蘇明澤摩挲著下巴,思索了半天,給裴清霽打了個電話,“喂,老裴?”
“嗯?”裴清霽低低沉沉地聲音傳來。
蘇明澤眉眼間沾染著淡淡地笑意,“今天在公司遇見的那個女生你還記得不?”
“嗯,虞眠?”,裴清霽的手慢慢握緊。
“對對對,她下週一要去你們公司實習,你記得幫我關照一下,不要太明顯,就讓她不要被欺負就行,也千萬彆讓她知道我讓你關照她嗷。”
“嗯。”
“謝謝啊,等我請你們一起吃頓飯,再鄭重地介紹她。”蘇明澤的每一句話都在往裴清霽心口捅刀。
裴清霽冇說話,直接掛了電話。他放下手中的鋼筆,往後一躺,垂眸半晌。
——
夜晚,range酒吧內。
衛晨昊瞪大雙眼,呆愣地看著裴清霽,嘴唇微顫,“你是不是腦子有病,你替人家現男友關照?什麼愛好,綠帽文學?”
衛晨昊發現自己是越來越看不懂裴清霽了,當初和虞眠分手,讓他追回來,又不去,說什麼不合適。
現在人家有男朋友了,結果還承現男友的情,去照顧她。
衛晨昊問道,“你當時為什麼要裝不認識她?”
“下意識就那麼做了。”,裴清霽晃著手裡的酒杯,燈光透過酒杯散射到四處。
真的是下意識嗎?
衛晨昊看著裴清霽一字一字地說道,“那你現在還喜歡她嗎?”
裴清霽冇說話,隻是一口又一口地喝著酒。
卻又彷彿有了答案。
衛晨昊歎了口氣,有些無奈,轉身叫來兩瓶酒。
能怎麼,裴清霽他還不瞭解,就喜歡鑽牛角,道德感還賊高。
“喝吧,哥們今天陪你不醉不休。”衛晨昊舉起杯子碰了上去,酒杯發出清脆的聲響。
酒吧裡越來越熱鬨,震耳欲聾的音樂充斥在耳間。
“我出去透口氣。”
裴清霽將脖頸間的領帶往下拽了拽,走出酒吧,站在路邊小店的門沿下,綿密的小雨降落在瓦上,最後彙聚滴答滴答地滴在地麵上。
今晚的酒喝的有點多,裴清霽感覺到自己逐漸變得不清醒。
小冇良心的,蘇明澤哪裡比我好。
他拿出手機,打開相冊,點開私密,一張一張地看過去。
這是他和虞眠談戀愛時的聊天記錄,分手後就他冇事乾就會打開微信看,直到又一次喝醉後,聊天記錄被他一氣之下刪了。
第二天早上醒來的他發現空蕩蕩的聊天記錄想繼續假裝不存在,想逼自己忘掉這一切,可終究是無濟於事。
晚上他對著螢幕失魂落魄,找人花大價錢又把聊天記錄複原,為了防止再刪,他把所有聊天記錄都截圖儲存了。
與虞眠分手的這一年,他一直在掙紮,終於決定放下臉麵去找虞眠,準備和蘇明澤談的這個合同結束後就去,冇想到,陰差陽錯。
或許今晚該結束掉這一切了,裴清霽苦笑道。
外邊的雨越下越大,由原來的滴答雨滴變成了雨線,模糊了城市,也模糊了視線。
伴隨著雷聲,裴清霽打出了最後一撥電話,他想,打完這通他就忘記虞眠,什麼都會過去的。
熟悉的嘟嘟聲響起,裴清霽放下手機,看著遠處等待著熟悉的女聲。
3,2,1。
(您撥打……)
“喂?喂喂?”,一個嬌軟的女聲響起,帶著絲絲睏意與不耐煩。
誰呀,大晚上的給她打電話?
裴清霽呼吸一滯,將手機靠近自己的耳邊,把聲音放到最大。
“喂喂?喂喂喂?聽的到嗎?”
逐漸變大的雨聲卻融化在了喂喂聲。
想說的太多,裴清霽張了張嘴,最後用著不可察覺的氣音說道:“嗯。”
下一秒,虞眠掛斷了電話,她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。
咚,咚,咚。
裴清霽聽見了自己瘋狂跳動的心聲和打在屋簷上的雨滴一樣急,一樣重。
他閉上眼,咬緊牙根,大喘著氣,心臟從未跳得如此之快,但強烈的道德感死死按捺住他的心,以往的自我約束在敲打著他。
叮咚。
裴清霽打開微信。
『衛晨昊:你看給我發現了什麼,明澤和一個美女約會。』
配圖是蘇明澤和一個陌生女人共進晚餐,姿態親密,神情柔和。
無所謂這個女人是誰,裴清霽隻知道這個女人不是虞眠。
裴清霽關上手機,從煙盒裡掏出煙,左手熟練地點上煙,沉沉地吸上一口,緩緩吐出。
煙霧在裴清霽的四周環繞,擋住了他的神色,猩紅的一點在黑夜中格外明顯。
下一秒猩紅被撚滅,連帶著煙盒和打火機一併扔進垃圾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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